以守护的名义？互联网安全行业“不正当竞争”边界何在

中国民营科技促进会维权委员会最新发布了一份报告，名为《互联网不正当竞争案件观察报告》，其统计了自2004年至今总计79起互联网行业内涉及不正当竞争的案件（已法院审理及判决为标准），发现有近1/4的不正当竞争案件来自安全产品领域，涉及行为包括：“阻碍软件安装、阻碍软件运行、破坏软件、诱导卸载软件、恶意卸载软件、安装恶意插件、诋毁商誉等”。

自从基于互联网的安全产品从结束收费历史走向免费大势，用户对于不花钱的“保安软件”开启了来者不拒的姿态，剧增的装机量，致使“量变引起质变”，在PC互联网进入末期之前，生生创造出了一个新的入口，除了已经成为中国市值第三的互联网公司奇虎360之外，腾讯、百度等巨头也都将安全产品的职权调到战略高度，经过“360叛将”傅盛的改造，一度垂死的金山网络也重现生机，雄心勃勃的奔赴拆分上市的道路。

而在安全软件不正当竞争的案件中，许多知名互联网公司都牵连在内，它们往往在一些场景中充当不正当竞争的施害者，又在另一些场景中成为不正当竞争的受害者，互联网用户的神经，也因为历次“安全战争”而一再敏感而紧张。

互联网安全行业的不正当竞争，通常取决于提供安全服务的产品对于“安全”定义边界的突破。

按理来说，常作为起诉方的百度、腾讯（360也做过2次起诉方）等，都是规范运营的大型互联网公司，要说它们会和威胁计算机安全隐患的因素——如病毒、木马、钓鱼链接等扯上关系，都不太现实。然而，正是由于“安全”定义模糊到了“破坏计算机”之外的行为范围当中，所以在这些互联网公司相互看来，对方都有着“不够安全”之处，而自己则要以殉道的决意保卫用户、清剿害虫。

比如，“用户体验”就是安全产品十分偏爱的判断标尺，“3Q大战”就是一个很典型的案例，360认为腾讯QQ的商业模式有损用户体验，于是推出“扣扣保镖”，直接向用户提供修改软件、破坏协议的功能，引发腾讯的强烈反弹。360旗下的浏览器产品，也还提供过修改其他网站的页面用以屏蔽广告的功能，理由同样是维护“用户体验”。

无论如何，“用户体验”距离计算机安全始终过于遥远，安全软件履行越俎代庖之事，被其贴上“体验欠佳”的标签并且遭到利益冲击的企业，自然脸色十分难看，这也构成了大多数不正当竞争案件的导火索。

作为受益者，用户可能十分不解，也在某种程度上萌生了对维护“用户体验”的安全产品的力挺之心。安全产品扩大其执法权限进入非安全领域，是外来物种对生态体系造成的灾难，用户与其使用的互联网服务，其实有着自由订下契约（也就是用户协议）的选择，接受协议，即代表接受全部的服务，包括服务中“体验欠佳”的部分，如果感到无法容忍“体验欠佳”的内容，那么仍然可以放弃接受协议，整个过程不存在强制关系。

这种付出一定的体验代价，来获取免费服务，本是互联网经济的特色，安全产品之所以能够免费提供给公众使用，也是依托相仿的“三级火箭”策略，通过骚扰、引导、推荐用户使用一些其他的服务或产品，获得广告利润。但是，安全产品在扩大自己的权力边界之后，显然突破了“互联网服务不可对其他互联网服务进行修改”的红线，这会导致市场竞争中的公正失衡，形成“生态灾难”。

用以类比的，可以回顾中国单机游戏市场是如何被摧毁的——以“破解学习”为由，大量单机游戏遭到盗版，在受益角度，用户同样拍手称快，“付费获得正版游戏”的体验十分差劲，而“免费获得盗版游戏”的体验则令人愉悦，故而单机游戏的开发商逐渐难以通过销售游戏收回成本，良币被劣币驱逐出市场，无因，自然无果，到头来，用户发现没有企业愿意在市场上继续投放单机游戏产品，留给他们的只有被骂作“吸血”却又活得滋润的网络游戏，整个产业链就这样萎缩到了今天仍未恢复元气。

在市场主义看来，“用户体验”一定是由市场淘汰机制来决定的，任何互联网服务或是产品，如果在“用户体验”上有着不可回避的致命伤，那么用户自然会转投竞争对手那边，为了防止这一情况发生，互联网服务或是产品也会极力寻求妥协之道，平衡体验和利益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阈值之内。所以，安全产品以己方为中心渠道市场竞争的规则，显然是夹杂着太多主观甚至利益因素的不正当竞争。根据中国民营科技促进会的报告，立法、行政、司法以及行业自律四种层面，都在设法提高不正当竞争的法律风险，还原市场中的那只“看不见的手”。

除了在取代市场的行为上构成不正当竞争之外，安全产品饱受争议的另一根判断标尺，体现在“兼容性”上，“3Q大战”的二选一只是爆炸之后的蘑菇云，局部战争其实一直都有，尤其是当装有一款安全产品的电脑被用户安装新的一款安全产品时，旧人往往都会针对新人发出“二者有着无法兼容的风险”乃至“可能有损计算机运行稳定性”的警告，在没有能力验证是否兼容的情况下，大多数用户都会选择停止安装的动作。

曾有供职于某安全产品技术团队的朋友私下透露，在它们的软件中，触发兼容警告都是直接通过已经写好的字段来做确认的，什么意思呢，只要是在它们圈定范围内的产品被用户安装，无论该产品是否有过版本更新以及兼容性上的优化，都会直接触发兼容警告，不需要每一次都做独立判断。也就是说，安全产品能够直接在用户的计算机中，设下一个不需要用户了解和授权的“排他性协议”，用于阻碍被其识别为存在竞争关系的对手进入，这则再度引起了关于不正当竞争的议论。(责任编辑：韩杰)